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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四·【番外3·無情劍君】·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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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四·【番外3·無情劍君】·7

他的確是因為不堪糾纏而索性放言自己打算兼修無情道, 借以嚇退那些只聽了“無凜劍君”大名,就想靠過來達成什麽目的之人;但他實際上並沒有去修什麽無情道,也不知道為何流言最後會傳成這樣。

不過,這種傳言的確也幫助他得了很多清靜。他也就沒有再去澄清過什麽。

反正他心中只有劍!情不情的不重要, 只會拖慢他拔劍的速度!

……但是, 當他陷在這一處所謂的隱世門派中後, 他卻深深地體會到了——何為命運的惡意。

雖然他如今已是突破至化神期用時最短的修士,人人都看好他在未來的某一天破界飛升;但是當他回想起這些年來的時光,卻赫然發現並不比當初在東洲的琢玉城,城主夫人所制造出來的那處幻境當中歷險,要更快樂些。

那時候他只不過是個剛剛結丹的窮劍修, 本命劍破破爛爛的,劍鞘也馬上就要散架,被迫受了一個姑娘的哄騙式雇傭,還不得不在幻境之中假扮她的夫君……

最終卻只收了她兩千五百靈石, 真是虧大了。

……可是,從那以後, 他再也沒有找到像她一樣大方又可靠的金主姑娘。

並不是沒有小女修揮金如土, 也並不是真的完全沒有小女修向他示好。修士們歸根結底,絕大多數都是努力上進的慕強派, 對於像他這種沒有辜負天分、努力修煉的劍修, 還是很有好感的。即使不是為了靈璧宗的名望,也有人仰慕於他。

然而, 姬無凜只覺得尷尬、僵硬、不適應、無言以對。

他的腦子裏,一般來說只有兩件事:“練劍”和“修劍”。

當他有個雇主的時候, 就多了一個“賺錢”——

哦不,確切地說, 是多了一個“得聽金主姑娘的”。

可是現在,謝九已經不是他的金主姑娘了啊。

……為什麽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聽她的?跟著她一路溫順地就這麽走回了她的住處?他莫不是真的被她的懸絲之術再一次控制了吧?

雖然有著這樣的困惑,姬無凜還是乖乖跟隨謝九回到了她所住的小院中。

進門時,他感受到了一陣靈力的波動。

是她在小院四周設下了靈障,阻止其他人擅自進入。

他還多虧了她的帶領,才能進來。否則以他現在築基後期的修為,簡直等於半個廢人,一定會被靈障擋在外面。

姬無凜心酸地想,為什麽每一次遇到她的時候,他總是這麽狼狽又可憐。

好像不管他變得多強大,到了她的面前,他總是弱小,貧窮,又無措。

……可是在他一生之中,他其實從未真正弱小、貧窮又無措過。

在他尚未踏入修行一道時,他在凡間雖然生於鄉野,但家中條件並不算差,還能給他請個武師傅來學藝——他也正是從那位吳師傅身上,學到了“松風劍法”。

他因為身負天生劍骨,年幼時就顯露出不俗的天資,學武——尤其是習劍——進展簡直是一日千裏。他年齡雖幼,但並不算弱。

而且,或許是性格使然,他一直都很沈穩,小的時候也不愛哭,遇到了事情只是睜大了眼睛默默觀察,然後默默思考,並不會嚇壞,也不會輕舉妄動。

但是他到了金主姑娘面前,一下子要假裝夫妻,一下子要同床共枕,手足無措的感覺簡直成了日常,想要拒絕吧,本命劍又馬上就要散架……賺點靈石真的殊為不易!

現在,他還受到她懸絲之術的操控,乖乖跟著她的身後走回了這座小院,瓜田李下的也沒有任何避諱,她還揚聲說道:“不好意思,正屋被我占了,東西廂房你自己去看看,選一間喜歡的吧~”

話尾那種得意的小波浪線又冒了出來,他也不知道她在愉快些什麽。

可是,跟在她身後,他抿了抿唇,忽然覺得這種情景,甚至是這種說話的方式……都是久違了,令他有一些懷念。

“好。”他低聲應道,左右看了看,隨意選了一間。

他發現自己忽然又能自由行動了,也不知道是因為她收回了懸絲之術,還是……她其實一開始就沒有用那個什麽“懸絲之術”來控制他,只是做戲給那些教眾看的而已。

他咳嗽了一聲,在快要邁入正屋的她身後,又提醒了一句:“呃……明天見?”

謝九剛要擡腳邁過門檻,聽到了他的聲音,腳步一頓,轉過身來。

月色之下,他看到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熟悉的笑容。

是謝九會露出的那種燦爛的笑。

“好呀。”她說,“明天見,姬寒容。”

只有她才會連名帶姓地這麽稱呼他,好像一點也不客氣,但他……卻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稱呼,從她口中說出來。

他甚至在心中試著比較了一下,發現她還真的只有在稱呼他的時候,才會把姓氏和表字連在一起。

她稱呼佛子玄舒時,不是帶著點似有若無的譏諷之意,直接說“佛子”,就是直接喊他“玄舒”的法號。

姬無凜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註意到這些細節的,然而……謝九好像從未用帶著溫柔的、纏綿的語氣,喚過佛子玄舒。

世人皆仰慕的佛子,在她眼中,卻仿佛避之唯恐不及。

她喚“四師姐”,喚“四姐夫”,喚“大師姐”……

但喚他的時候,卻大喇喇地,用帶笑的聲音,或是溫柔的聲音,喊他“姬寒容”。

他喜歡聽到她這樣喚他。

他強烈地懷念那道聲音。

他在心裏應道:久違了,阿九。

……

謝琇感到自己有必要對目前的情況再加以研究一番。

“奉仙門”所在的這座仙山,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。而她來了幾天,雖然名為令教眾尊崇和狂熱追捧的“天女大人”,但不論自己走到哪裏,身後都跟著一堆崇拜者——這也讓她根本無法往那些有可能是出山道路的地方去打探。

也許明天有了空,應該問一問窮劍君當初是怎麽誤入奉仙門的。

但是看奉仙門眾的這種不講道理的態度,說不定窮劍君當初壓根沒打算往這邊來,是這群人在山外的半道上伏擊他的。

畢竟,誰能知道他們請下來的這位“天人”——或“神仙”——的神通到底有多大?隨便找個凡人或煉氣期小修士過來,萬一扛不住天人的神通,靈力入體以後直接爆了體,枉背因果是一回事,說不定還會激怒天人,更是得不償失。

所以,窮劍君就被他們鎖定了?因為他又是劍修,又有化神期的修為,結實又抗造,一定能頂得住她這位天女的仙術灌體?

唉,這真是無妄之災。

誰知道修為深厚,也能招來他人惦記呢?

謝琇忍著笑,想為運氣欠佳的窮劍君點個蠟。

她所住的正屋裏布置得還挺好,竟然還有一座書架。謝琇踱步過去看了看,書架上除了有各類游記和記述天下奇聞的手記之外,還有一些介紹“奉仙門”本門所傳道術的書籍。

或許是以前他們接待天人的時候,也想讓天人們事先心裏有數,知道他們“奉仙門”所學為何,不要重覆授課吧。

謝琇拿了兩三本這一類的書籍,回去坐在燈下翻看,發現“奉仙門”實際上算是培養符修、陣修這一類的門派。

她想了想,覺得這樣倒是也很符合他們隱世門派的風格。

劍修總是要靠實戰磨煉的,他們若是終日一群人隱世不出的話,上哪兒刷劍術的熟練度去?只靠同門師兄弟姐妹互刷嗎?

所以他們躲在深山中,畫畫符、布一布陣法,順便還能掩飾一下入山出山的道路,這倒是兩全其美之事。

但這些迷陣、符咒之類,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門派特有的。

……要不要,趁此機會研究一下?

謝琇思考了一息,就決定:要。

萬一她這個偽裝天女的真面目被拆穿,總得知道如何帶著窮劍君從這座山裏逃出去吧!

於是她往榻上一靠,重新翻開一本符箓書。

修仙世界最大的好處,就是晚上睡覺其實並不是維持生命的必需活動。

很多努力修煉的修士,晚上基本上都在打坐修煉,拓展靈脈。

自然,合歡宗晚上的修行是別的路數——不過,謝琇作為“謝九”的時候,也沒有嘗試過。

她累積了不知多少個小世界的符修經驗,翻完一本符箓書,並不需要很久。

但她在這本書中一無所獲。

她嘆了一口氣,打開另一本。

……月上中天的時候,謝琇已經在刷第三本了。

前兩本記載的符咒都有一點華而不實,第三本還是她從書架角落裏挖出來的,雖然看到三分之一的時候還沒有找到關於“奉仙門”困陣的頭緒,但這本書裏記載的符咒,在她看來終於有一點樣子了。

……甚至還能吸引她的研究之心,在仔仔細細看明白符箓繪法的時候,右手食中二指也不自覺地並攏,在半空中跟著書上的演示,虛虛繪出那符箓的紋樣。

就這麽懸空畫符,自然十分容易手酸。她原本就看得有一點疲累了,沒跟著書上的符箓多畫幾回,就放下了書本,捏了捏內眼角,往後一仰,順手撈過榻上原本就擺放著的一只布做的玩偶。

它或許是“奉仙門”的特產,因為謝琇發現奉仙門這裏,所用的陳設中有很多與“仙人”有關的物品,比如擺在案頭的、衣飾打扮仙氣飄飄的泥人,用的瓷杯瓷碗上燒制的仙人圖……就連擺在榻上的靠墊,都要不嫌費事地剪出個大概的人形來,表面繪上三頭身的仙人娃娃圖案。

謝琇很喜歡自己這邊擺放的靠墊上的仙人娃娃圖。

這張長榻上擺著兩個靠墊,上面的仙人娃娃好像也正好是一男一女。她現在順手撈過來的這個靠墊上是男娃娃的圖樣,一身天青色衣袍、板著面容,肉肉的左手還在胸前豎起劍指,右手則背在身後,手中仙劍從他的右肩上方露出一個尖尖來。

謝琇把這個靠墊翻過去,發現背面還繡了這個小仙君的名號——

“奉劍仙君”。

謝琇:“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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